宁朝太祖兵败洛城,曾是宁朝所有茶馆里津津乐道的故事。
有说书先生讲,太祖时年不过二十八九,却已显露出擎天架海之才,有万夫不当之勇。
那一回,北魏皇帝御驾亲征,旌旗蔽日、人马嘶鸣,以八万人之巨,逼得太祖仓皇退出洛城。
北魏大军紧追不舍,太祖无奈,只得领着一支三百人精锐做殿后之军,试图掩护己方大军退入武北城。
在宁朝正史里,敌军大将率骑兵追击,太祖左右开弓,追兵应声而倒,惊退大军!
在茶馆野话中,故事里多了个姓周的将军,周怀瑾!
说书人讲,周怀瑾当日登寻道境巅峰,面对追兵时,只见他白袍浴血,双足踏罡步斗,掌中一根麻绳似活龙般窜入九霄!
万里晴空骤然云漩翻通一条鳞爪皆由流云凝成的白龙破空而降,龙尾扫翻百丈追兵,龙吟震得北魏战马瘫跪不起。
退入武北城后!
那时,还不是太祖的太祖,立于武北城头朗声大笑:“瞧见没?拓跋老儿缩在龙辇里发抖呢。周家兄弟这门径不该叫‘走绳’,从今儿起,唤作‘牵龙’牵着那昏庸的皇帝鼻子走。”
“你我兄弟联手,麻绳亦能缚真龙。”,只是,未立宁朝时,太祖只觉牵龙二字意气风发,可等他立了宁朝、当了皇帝又觉得牵龙这名字别扭!
太祖于金陵宫殿设宴款待周怀瑾,席间琉璃盏盛着洞庭的醉蟹,太祖指尖轻敲金杯:“怀谨啊,近日市并话本总提‘牵龙’旧事,朕听着,倒似那云龙是主角一般?”
周怀瑾举箸的手微微一滞,俯首应道:“臣惶恐!当年粗鄙伎俩,本名‘走绳’侥幸护驾得赐美名!!然天无二日,民岂可妄言‘牵龙’?”
次日,《请复走绳门径名疏》呈至御案!朱批只一字:“可!”
墨色淋漓如血!
自古人情如此,千年前如此,千年后亦如此,不曾变化过!
但牵龙二字,早已在民间广为流传,止也止不住了!
立朝的第九个年头,周怀瑾因酒后妄言入诏狱,三年后放归乡里做了个富家翁已算是难得的善终!
此时梅谷中周旷擎着麻绳而立,花叶游龙随绳而走,以一己之力,将一只只射来的弩箭粉碎成尘围在花叶游龙外的死士不甘心,纵马围着他们不停放箭、也没能伤到一人!
木箭杆碎后,被游龙卷着成为它身体的一部分,铁箭头纷纷掉落地面,像是下起一场雨!
福王击掌赞叹道:“周旷神勇,回了京城、本王高低要敬你两杯。”
周旷平静道:“三杯!”
福王哈哈大笑:“十杯!”
羊羊看着不远处周旷出尽风头,低声骂骂咧咧道:“他娘的、也就是爷们的门径不适合挡箭,不然哪能让他抢了这个风头说到此处,羊羊又有些惋惜:“这般有本事的汉子,该随我一同征战沙场!当年崇礼关若有他这一手,爷们定能将虎豹骑那主将拦下!这种汉子,怎能留在官贵身旁看家护院都该来我万岁军。”
张铮乐呵呵笑道:“那可是福王殿下、不是寻常官贵!”
羊羊不耐烦道:“有区别吗都一样。”
张夏低声解释道:“这周旷不是自己愿意委身在福王身旁的,他早年在五军营任职,后来赤城一战里杀俘,被御史参了一本,
丢了官职!”
羊羊一怔:“赤城那件事是他做的啊此事没有对与不对,换我是他也会哪么做!这些御史也是闲的,还有解烦卫与密谍司那些阉党,天天净盯着我们屁股后面找麻烦!”
他又看向陈迹:“陈家那小子你来我万岁军,羽林军不是你该待的地方!”
齐斟酌忽然问道:“我能去吗?”
“你?”羊羊打量他:“齐家让你去吗嘿嘿,前阵子你们想随王先生去高丽的事我可听说了,你们齐家子还是好好留在京城吧!”
齐斟酌神色一暗!
陈迹没理会羊羊,转头朝周旷看去!
周旷不喜不悲,脸上丝毫不见得意神色,花叶游龙正在散去、想来周旷也快要力竭!陈迹又低头看去、忽然看见一枚掉在地上的弩箭箭簇,在阳光反射下,泛着幽蓝色泽!
他下意识与张夏对视一眼:“不对,弩箭有毒。”
“毒?”
他们方才还在说,死士不在弩箭上抹毒,是因为幕后之人只想杀陈迹、不想误杀张夏!
可如今死士去而复返,竟在弩箭上重新抹了毒,对方短暂离去,是要做好万全准备,回来鱼死网破!
奇怪,难道对方不怕误杀张夏了 不,如今已不是张夏会不会死的问题,而是,陈迹如今距离太子这么近,死士攒射他时,同样可能射杀太子!
这箭上的毒若是沾之必死,太子又如何保证自己能活下来难道太子有解药 即便有解药,太子事后又该如何向朝廷解释自己有解药一事无法解释!
陈迹心念电转,默默转头观察太子,可这时,不止是他注意到了箭簇上有毒,廖先生也注意到了!
只见廖先生面色豁然一变,高声道:“箭上有毒,保护太子殿下。”
说话间,廖先生拉着两名东宫近侍的领子,将其拉到太子身前,生怕哪里飞来一支毒箭伤及太子性命!
张夏低声道:“不似作伪!”
陈迹心中一凛:廖先生是真的担心这些死士将太子杀了,这些死士到底是谁的人难道真是来刺杀太子、福王的?不不不,不是 这样!
此时,周旷将绳索收回手中,花叶游龙骤然散落开来,如磅礴大雨般落在地上!
众人定睛看去,只见四十余名死士包围之外,正有两名死士身披蓑衣、头戴斗笠,盘坐在地!
在两人身前,各自摆放着一只巴掌大的石坛,却不知里面装着什么!
石坛周围以用鲜血成符文,血腥气被风一吹,铺面而来!
两人低头割开手腕,将腕血滴入坛中!
而后,两人起身,双手举过头顶作捐,行跪拜大礼!
那石坛中骤然烧出一捧火焰,冲天而起!
火焰在空中幻化出千军万马的诡异身影,仿佛要从火里冲杀出来!
火焰在空中凝而不散,火焰中的兵马带着白骨面具,有人手提苌矛,有人身挎弓箭,有人手中拎着绳索!
白骨狰狞!
这些兵马在火焰里横冲直撞,似是被火焰拘在当中出不得!
是了,敢回头与太子、福王人马硬碰硬的,怎能没有后手?怎能没有行官压阵 羊羊面色一变,急促问道:“阿夏,这是何门径?从未见过!”
张夏仔细打量火焰里的白骨兵马,凝声道:“收魂立禁五猖兵马、游山捕猎五猖兵马、封刀接骨五猖兵马、南山结纳五猖兵马、斩鸡祭血五猖兵马、我也只在影图里见过!”
“五猖兵马原来是这鬼东西,这鬼东西怎么还在世间”羊羊暴躁道:“陈家小子,听说那石坛不能挪动,射那石坛,莫要留手。”
陈迹搭弓便射,却见他弯弓如满月,两指勾着弓弦猛然松开,羽箭离弦而出,弓弦在空气里崩出震天声响!
羽箭如流星般飞掠,直奔石坛!
可那两名行官豁然的抬头,斗笠下的面容正诡异的笑着,似是胜券在握!
先前还在围猎陈迹的死士,竟策马前去挡箭!
陈迹的这一箭射在死士身上,穿胸而过,留在对方的身体里!
陈迹面色不改,一箭又一箭射出,直到他将箭囊里十一支箭尽数射出,再一摸箭囊,摸了个空,这才停下!
一支支羽箭如连珠似的直奔石坛,死士如洪流般汇聚成一条直线,拦在石坛前!
羽箭射穿一个又一个死士,直到羽箭被他们用身体尽数挡下!
箭矢穿心而过,死士坐在马上垂下脑袋!
却听两名压阵的行官低喝道:“伏望,贵职亲领部下精兵,翻坛破庙,飞沙走石,专取生魂,斩断后患,事干急切,不许迟延。”
“起。”
刹那间,空中的火焰如陨石乱流,一团団火焰从中分离出来,钻入一个个死去的死士身体之中!
那明明己经被陈迹一節穿心的死士,忽然面色如灰的抬起头来,眼里烧着火!
六十余名已经死去的死士,齐齐伸手插进自己胸口,硬生生掰下一根肋骨抽出体外!肋骨奋力扭曲生苌、化作一副白骨面具!
死士们将白骨戴在脸上,又齐齐从胸口生生掰下一根肋骨,有人手中肋骨苌成一支苌矛,有人手中肋骨苌成硬弓,有人手中肋骨苌成大刀!
死士们戴着白骨静静伫立,当先一人手中倒提大刀,策马缓缓来到那两名行官面前,居高临下发问道:“吾等知尔心愿了,尔可知唤吾代价”
两名行官跪伏在地,头也不敢抬:“知道!”
“好。”这名封刀接骨五猖兵马高高举起大刀,重重落下,两名行官的头颅滚滚落下!
羊羊瞠目结舌:“真他娘的邪乎。”
话音刚落,六十余名五猖兵马齐齐转头望来,他们催动战马发起冲锋:“万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