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噗!”
电光火石之间,林琛动了。
他将手中的横刀反撩而上,刀背狠狠撞上了那支夺命的冷箭。
“铛!”
那支势大力沉的羽箭被磕飞出去,斜斜钉在泥地里,箭尾兀自疯狂颤抖。
林琛虎口巨震,整条右臂瞬间麻木,横刀险些脱手。
“保护狄公!”裴元澈嘶声怒吼。
岸边的皇城司校尉们反应极快,几乎是在同一时间,用自己的血肉之躯,组成了一道摇摇欲坠的盾墙。
“嗖!嗖!嗖!嗖!”
回答他们的,是遮天蔽日的箭雨!
那些悬挂着黑莲花旗帜的楼船之上,弓弦震动的嗡鸣声连成一片,无数道死亡的黑线,撕裂雨幕,朝着岸边疯狂倾泻!
“噗嗤!”
一个年轻的校尉躲闪不及,肩头中箭,巨大的力道将他整个人带得向后翻倒,重重砸进泥水里。
“守住!”
他旁边的同袍一把将他拖回来,用自己的后背,硬生生扛住了第二波箭雨。
铁甲被射穿的声音,血肉被撕开的声音,痛苦的闷哼声,混杂着风声雨声。
他们是皇城司的精锐。
是天子鹰犬。
可是在这江面之上,面对着数倍于己,居高临下,装备精良的水师,他们就像是被困在笼中的野兽,除了用身体硬抗,别无他法。
陈光谦跪在地上,已经彻底傻了。
“陈光谦!”狄仁杰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,“执笔人是谁?!”
陈光谦猛地一颤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杀!”
“一个不留!”
黑莲花战船上,一个头目模样的将领挥舞着令旗,发出残酷的指令。
林琛的眼睛红了。
他挥舞着横刀,将射向狄仁杰的几支冷箭尽数格开,手臂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虬结贲张。
可他知道,这守不住。
再过一炷香,不,半柱香的时间,他们所有人,都会被射成刺猬。
“狄公!你先走!”林琛怒吼,“我给你断后!”
“走?”
狄仁杰笑了,整个人却摇摇欲坠。
“我们身后,就是江都。”
“往哪儿走?”
他忽然推开搀扶着他的裴元澈,就那么一步一步,走出了盾墙的庇护。
他把自己,完完整整地,暴露在了箭雨之下。
“狄公!”林琛目眦欲裂。
“都别动。”
“我乃狄仁杰。”
“大理寺卿,同凤阁鸾台平章事,当朝宰相。”
“我,是来查案的。”
“你们,是扬州水师的兵。”
“吃的是大唐的军饷,守的是大唐的江山,你们的父母妻儿,是大唐的子民。”
“你们的刀,应该对着外敌,对着倭寇,对着那些企图颠覆我大唐江山社稷的乱臣贼子!”
他伸出手指,指向那些黑色的莲花旗。
“而不是对着我这个,陛下的宰相!”
“更不是对着岸上这些,和你们一样,同为大唐效忠的袍泽兄弟!”
“你们看看他们的飞鱼服!看看他们腰间的佩刀!他们是皇城司的人!”
“你们再看看你们自己!”
“你们的船上,升的是谁的旗?!”
“是谋逆的旗!”
狄仁杰的声音陡然拔高。
“你们知道,谋逆是什么罪吗?”
“是夷三族!是诛九族!”
“你们今天射出的每一支箭,都会变成明天砍在你们父母妻儿脖子上的屠刀!”
“为了什么?!”
“为了一面黑旗?为了一个藏头露尾,连脸都不敢露的所谓‘执笔人’?”
“他给了你们什么?!”
“是黄金万两,还是高官厚禄?!”
“你们的将军陈光谦就在这里!你们问问他!他为执笔人卖命,最后得到了什么?!”
狄仁杰猛地一指跪在地上,失魂落魄的陈光谦。
“是一支射向他后心的冷箭!”
“鸟尽弓藏,兔死狗烹!”
“今天是他陈光谦!明天,就是你们每一个人!”
“醒醒吧!”
“放下武器!”
“现在回头,随我拿下叛党,陛下或可念你们被人蒙蔽,法外开恩!”
“若再执迷不悟,待天兵一到,玉石俱焚,悔之晚矣!”
一番话,如同一柄重锤,狠狠砸在每一个水师兵士的心上。
军饷、家人、谋逆、诛九族……
这些词,比任何大道理都来得更直接,更恐怖。
箭雨,彻底停了。
许多兵士握着弓弩的手,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。
他们是兵,不是死士。
他们只是在执行上官的命令。
可狄仁杰的话,却揭开了一个他们不敢去想的事实:他们正在做的事,是谋逆!是要连累全家杀头的大罪!
“妖言惑众!”
黑莲花船上的头目脸色剧变,抽出腰刀,厉声嘶吼。
“不准停!给我放箭!杀了他!谁敢迟疑,军法处置!”
然而,这一次,响应他的,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支箭,软弱无力地落在狄仁杰脚边,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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