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蹄声如骤雨般在充河岸边响起，扬起的尘土在空中弥漫。
赶马的胡烈拽着缰绳，勒马停住，一大队人马停在了充河的岸边。
经过快马加鞭的赶路，原本需要两日的路程，他们愣是一天半就赶到了充河。
长途跋涉让谢珉有些不适，但还是强忍着提着药箱从马车里出来。
正午的阳光有些晃眼，她缓了缓神，看向了河道。
只见十余艘运粮船歪斜地停靠在岸边，船身有些脏污，仿佛一个个垂死的巨兽。
还未靠近便能闻到浓烈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，夹杂着河水的腥涩，让人几欲作呕。
谢珉皱着眉，从药箱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白布包裹住了口鼻，那是用多层纱布浸过特殊草药制成的简易口罩，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绝异味。
“味道刺鼻，尸体应该腐烂得很严重了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，提着药箱朝着最近的一艘船走去。
踏上船板的瞬间，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。
谢珉稳住身形，目光扫过甲板，只见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，在木板上形成一块块斑驳诡异的污渍。
船头上，三具身着官员服饰的尸体依旧保持着扭曲的跪姿，仿佛在向世人诉说着他们临死前的痛苦。
谢珉蹲下身子，开始对这三具尸体进行尸检。
她小心翼翼地拨开尸体的眼睑，只见眼球已经浑浊发白，角膜上布满了一层灰白色的翳。
“死亡时间大约在四到五天前。”她喃喃自语道，手中的银针熟练地刺入尸体的各个穴位，查看是否有中毒迹象。
见银针并没有因此变黑，她收起银针：“没有中毒的痕迹。”
她撩开了官员的外衣，尸体的皮肤已经开始出现腐败静脉网，暗红色的血管在皮肤下清晰可见，就像是一条条扭曲的蚯蚓。
随后，她解开尸体的衣物，露出已经开始膨胀的腹部。
当她用匕首划开尸体的腹腔时，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，即便戴着口罩，也让她忍不住一阵干呕。
四周的人也因为这股恶臭不由得远离了这里，恨不得躲得远远的。
谢珉看着腐烂的内脏器官，用手触碰了一下肝脏，发现手感变得格外松软，轻轻一碰就有组织脱落，肠道内充满了腐败气体，胀得如同气球一般。
检查完这三具官员尸体后，谢珉又在船舱内挑选了一名士兵的尸体进行检验。
这名士兵倒在地上，身体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僵硬状态，面部表情扭曲，嘴唇青紫，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。
她用银针插入士兵的喉咙处，针尖瞬间变黑。
谢珉瞳孔一凝：“果然中毒了。”
她仔细观察尸体的状态，用手掌按压了士兵的肌肉，发现肌肉呈现出明显的麻痹症状，四肢松弛，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。
死亡时间同样在四到五天前，但尸体的腐烂程度相较于那三名官员稍轻一些，或许是因为中毒导致身体机能迅速衰竭，减缓了腐败的速度。
她用匕首剖开了士兵的胸腔，心脏呈现出一种暗紫色，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出血点。
肺部淤血严重，轻轻挤压就有暗红色的液体流出。
她取出一个小瓷瓶，收集了一些内脏组织和血液样本，准备后续进行更详细的检验。
正当她准备收起药箱离开的时候，敏锐地发现士兵的头发间似乎有什么东西。
于是她拨开尸体的头发，居然从中间取出了一根细小的水草。
“他的头上为什么会有这个？”
谢珉想不出头绪，便将水草当作证物同样收了起来。
完成对尸体的初步检验总共花费了她好几个时辰，直到鼻腔和胸腔被这个恶臭熏得有些麻木的时候，她才起了身。
不出意外的是，在数百具尸体之中，她在其中几名士兵身上或者头上都发现了水草，这便说明他们似乎曾经下过水。
天已经全黑了，她举着火把来到了原本囤放军粮的货舱。
舱门大开，里面空空如也，甚至看不见一丝粮食碎渣的痕迹。不仅粮食消失不见，就连装军粮的麻袋也无影无踪，整个货舱显得格外空旷。
谢珉在货舱内来回踱步，目光突然停留在舱壁上。
舱壁下端看上去要比上半部分暗上许多，位置也十分整齐。
她伸手在舱壁上摸了摸，感觉到一丝潮湿的凉意，但上半部分又是干爽的触感。
她心中大概有了猜测。
重新回到甲板上，她用手触摸了一下尸体身上的衣物，凑过去闻了一下味道。
果然，这些衣服就像是湿透了之后又被阴干一样，不仅皱皱巴巴有些发硬，还有一股闷闷的臭味。若不是仔细区分，这味道就被浓重的尸臭给掩盖了。
做完尸检，谢珉拖着疲惫的身躯下了船，脚底下一个没站稳，险些栽倒在地。
好在魏九嶷眼疾手快，一把扶住了她。
因为太过劳累，她也顾不得魏九嶷的手揽着自己。
缓了缓神确定自己的血压恢复正常后，她才推开魏九嶷向他汇报起了情况。
“这些尸体不对劲。整个船似乎被水淹过又被放干了水，尸体的状态也表明他们可能不是在船上直接死亡的。”
魏九嶷眉头紧皱：“你的意思是，有人故意制造了这个现场？”
谢珉却摇了摇头：“我只是觉得有可能是这种情况，但并不能确定。”
“我目前猜测可能是先将尸体和船一起沉入水中，等过了一段时间，再将船打捞上来，放置在岸边。这样既能掩盖真正的死亡时间和地点，又能让尸体呈现出一种符合运粮船遇袭的状态。”
她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：“而且，军粮和麻袋的消失，也可能是在沉船之前就已经被转移走了。”
“好个一箭双雕之计。”魏九嶷冷笑一声，眼中闪过一丝寒光，“既想嫁祸于人，又能悄无声息地转移军粮。不过他们没想到，我们的反应如此之快。”
奔波了这么久，又立刻高强度工作，谢珉觉得自己快有些吃不消了。
她扶着额头，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。
“我觉得可能要在沿途检查一番，也许能找到新的线索。”
说罢，便打算继续回船上搜查。
魏九嶷抬手一把按住了谢珉瘦弱的肩膀，玄色劲装下的手掌覆着薄茧。
“你先回去歇着，剩下的事情，本王来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