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暄顿了顿,故意拉长了语调,欣赏着顾田浩和姚霖瞬间惨白的脸,“毕竟嘛,我马上就要入赘别家了,这将军府的香火,可就指望二弟了。”
“入赘?!”顾文渊顾不得腿上的疼痛,猛地抬头,失声惊叫,“大哥!你疯了!你是晋南将军府堂堂正正的嫡长公子!怎么能去入赘?!这简直是奇耻大辱!”
“入赘有什么不好?”顾暄松开他,拍了拍他的肩膀,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和嘲讽,“以后,就再也没人跟大哥我抢这将军府的‘家业’了,二弟你岂不是能高枕无忧?”
顾文渊被他噎得脸色涨红,刚想反驳。
顾暄却已不再看他,径直走到门口,回头对着惊怒交加的顾田浩和面无人色的姚霖,轻飘飘地丢下最后通牒:“总之,今日我是来通知二位的。我母亲的嫁妆单子,我手里也有一份详细的。二位最好在这几日就给我备齐了。若是缺了少了……”
他微微眯起眼,语气陡然转冷,“到时候临时补不上,惹得陛下龙颜大怒,那场面,可就不好看了!”
顾文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,指尖重重按在眉骨:“大哥这话愈发没边了,陛下日理万机,怎会过问你这等闲事?”
他斜眼打量着重新瘫回在紫檀木圈椅里的顾暄,这人连坐姿都像被抽了骨头似的,偏生今日竟敢拿皇家说事。
厅堂里香炉腾起袅袅青烟,顾田浩握着茶盏的手背青筋暴起。他确实存着让这不成器的嫡子烂在泥里的心思,可若真闹出什么祸事......
余光扫过顾暄腰间晃荡的羊脂玉佩,那是曾氏商行掌印人才有的信物。
“除非……”顾文渊话音戛然而止,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然直起身。
几乎同时,顾田浩手中茶盏“砰”地砸在案几上,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姚姨娘新裁的百蝶裙。
顾暄咧开嘴笑出一口白牙,靴跟“咔”地蹬在脚踏上:“可不就是那‘除非’!我拿父亲和大哥惦记半辈子的东西,换了陛下金口赐婚——临川公主卫云姝的驸马爷,正是在下。”
“混账!”顾田浩拍案而起,黄花梨木案几震得笔架上的狼毫乱颤。临川公主虽是二嫁之身,可到底是圣上胞妹,满京城多少世家子弟盯着这块肥肉。
就凭这个连《千字文》都背不全的纨绔?
姚姨娘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掐进掌心。曾氏商行的底细她最清楚不过,光是每年经手的漕粮就抵得上半个户部。
上月顾文渊要打点吏部侍郎,顾田浩还说要动用商行账上的。
“父亲不信?”顾暄懒洋洋道,“不日陛下便会派人来送御赐婚书,礼部定的吉日就在下月初八。”他故意往姚姨娘方向挑了挑眉,“陛下听说我要拿整个曾氏商行当聘礼,连夸了三声‘赤诚难得’呢。”
顾文渊眼前发黑。母亲当年委曲求全做妾,父亲承诺要用曾氏商行助他入阁。
如今这泼天富贵竟被这败家子随手送人,换的还是入赘皇家的虚名!
“你当商行是你一人的?”顾田浩从牙缝里挤出话来,腰间佩剑穗子簌簌发抖。当年曾慧怡临终前留了后手,竟将商行地契缝进顾暄的襁褓,待他弱冠方能拆看。
顾暄突然敛了笑意,琥珀色的眸子冷得像腊月井水:“母亲留下的嫁妆单子我也呈给陛下了。听说里头有十二扇东海珊瑚屏风、三十斛合浦明珠——对了,还有先帝赐给外祖的翡翠白菜,现在摆在姚姨娘房里当镇纸用呢。”
姚姨娘腿一软跌坐在绣墩上。那些东西早被她变卖填补娘家亏空,礼单上记着的物件,如今怕是要用顾文渊的聘礼来抵!
“来人!”顾田浩突然暴喝。廊下护卫“唰”地抽出佩刀,寒光映着顾暄脖颈。既然商行要不回来,不如让这逆子“意外”残废——瘫子总做不得驸马。
顾暄却嗤笑出声,指尖轻弹护卫的刀刃:“父亲莫不是老糊涂了?今日我若少根头发,明日大理寺就要查曾氏商行二十年账册。”
他凑近顾田浩耳边低语:“您猜陛下看到盐铁走私的账本,会不会夸您忠君爱国?”
顾田浩喉头腥甜,踉跄着扶住博古架。康熙窑粉彩花瓶“啪”地碎在脚边,就像二十年前曾慧怡咽气时摔碎的那只药碗。早知今日,当初就该斩草除根!
“老爷!”姚姨娘扑上来替他顺气,芙蓉面涨得通红:“暄哥儿要尚公主是天大的喜事,咱们该准备贺礼才是。”
她拼命朝顾文渊使眼色,后者死死攥着袍角,生生将云锦料子攥出裂帛声。
顾暄吹着口哨往外走,腰间玉佩撞得叮当乱响。临出门忽然回头:“对了,陛下说大婚当日要见见我的'慈父',父亲可要养好精神——”他故意拖长语调,“毕竟欺君之罪,要诛九族的。”
……
公主府。
烛火在缠枝烛台上摇曳,卫云姝倚着软烟罗靠枕,任由秋平将玫瑰露细细揉进她雪白的足踝。
夏欢捧着犀角梳,正一缕缕梳理着泼墨般垂落的青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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