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胡说!”老妪突然暴起,枯指戳向虚空,“小姐是佟家掌上明珠!那年上元灯会,多少公子倾慕……”她猛地呛出一口黑血,却仍执拗地瞪着公主:“你娘左耳后有颗朱砂痣……”
窗外,传来佟翔宇压抑的呜咽。
卫云姝下意识抚上耳后,正要开口,忽见老妪瞳孔涣散,喉间发出“咯咯“声响,枯爪在空中抓了两把,重重跌回榻上。
“对了!”老妇人灵光一闪,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突如其来的清晰,“那时小姐临终前,留了一样东西在我这里!”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,双手犹如风中摇曳的树叶,轻轻地伸入怀里。
片刻的沉默后,她的手指轻轻地摸出一个略显古旧的荷包。
这荷包由上等的蚕丝和金线精心编织而成,虽然岁月痕迹使其略显磨损,但其干净的质感依旧透露出主人的呵护与珍惜。
老妇人将它慎重地递给了卫云姝,眼中满是深情的凝视:“此刻,我将荷包交到你的手中,我的小小姐。”
卫云姝接过荷包时,炭盆里爆开一粒火星。
老妪枯枝般的手还攥着她腕子,腕骨硌得生疼。蚕丝荷包上的金线已经发暗,边角磨出毛边,却连一道褶痕都没有。
“小小姐……”老妪喉咙里呼哧作响,像破旧的风箱。她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亮光,直勾勾盯着房梁:“那年中秋,小姐把荷包塞给奴婢时,满院子桂花香得呛人……”
荷包轻得像片羽毛,却压得卫云姝指尖发麻。
若这老妇所言非虚,那她生母根本不是浣衣局的宫女——可佟家满门被屠那夜,为何独独逃出个小姐?又为何要冒充宫女?
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老妪猛地攥紧她手腕,指甲几乎掐进皮肉:“翔宇......那孩子是奴婢给小姐捡的义子......小小姐请帮老奴照顾好他……”话未说完,喉头突然发出“咯”一声响。
卫云姝反手接住滑落的手。
老妪嘴角还挂着笑,皱纹里嵌着经年的灶灰。
她想起方才在书院廊下看见的佝偻背影,那老妇人发间木簪刻着朵歪歪扭扭的梅花。
“祖母!!”
少年裹着寒风冲进来,棉袍下摆沾着泥雪。卫云姝退到门边,看佟翔宇扑在榻前嚎啕。
段大儒匆匆赶来时,她正盯着掌心四个月牙形的红印。
“老人家临终托孤?”段大儒瞥见榻边散落的银票,山羊须抖了抖。
卫云姝不答,转身踩过廊下积雪。碎冰碴钻进绣鞋缝隙,刺得脚底生疼。
公主府的马车碾过结冰的官道,焦二扬鞭甩出个响。
卫云姝摩挲着荷包暗纹,忽然扯开抽绳——金铃铛滚落掌心,铃舌竟是块雕成鱼形的血玉。
“小姐当年说,这是佟家祖传的……”老妪临终前的话在耳边炸响。卫云姝猛地攥紧金铃,铃舌硌得掌心生疼。
临州佟氏以打铁起家,哪来的祖传血玉?
更漏滴到三更时,夏欢进来添炭,见自家公主还在灯下摆弄金铃。
烛光将影子投在窗纸上,晃得像是有人在外头偷看。
“唧唧——”
两声鸟叫混在风声里。卫云姝推开后窗,顾暄翻身进来时带进一股梅香,墨发沾着碎雪:“公主府的墙头冰溜子有二尺长,在下差点摔断腿。”
“你可以走正门。”卫云姝推过一盏姜茶。顾暄捧着茶盏暖手,袖口露出半截青紫——是翻墙时蹭的。
“司徒长恭在收购棉花。”他忽然正色,“原州棉价涨到三百五十文了,公主囤的那批货……”话没说完,见卫云姝唇角微翘,烛光在她眼底跳成两簇火苗。
窗外北风卷着雪粒子扑在窗纸上。顾暄凑近些,鼻尖几乎要碰到她鬓边珠花:“公主怎么料定他们会抢购棉花的?莫非真会掐算?”
“本宫会看天。”卫云姝指尖敲着金铃,“钦天监说今冬是百年难遇的寒潮。”铃舌上的血鱼映着烛光,仿佛在茶汤里游动。
顾暄还要追问,忽听前院传来喧哗。夏欢隔着门禀报:“司徒家二小姐回京了,车驾正过朱雀大街。”
卫云姝拨弄金铃的手一顿。
司徒飞芸最爱穿红,这个时节回京,怕是要把国公府的天都掀了。
不过,这些都与她无关。毕竟,她已经和司徒长恭和离了,从此再无瓜葛。
她望着茶汤里晃动的影子,忽然想起佟翔宇棉袍上的补丁——针脚粗得像是拿烧火棍缝的。
腊月里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窗棂,卫云姝拢了拢白狐裘披风,指尖在紫檀木案几上叩出轻响:“临州佟家,你可听说过?”
顾暄正往手炉里添炭火,闻言一怔,随即摇头。银灰色鹤氅领口沾着未化的雪珠,衬得他眉眼愈发清俊。
“也是…”卫云姝自嘲一笑,青玉簪尾的流苏在颊边轻晃。案上烛火被寒风吹得明明灭灭,在她素白面容上投下细碎光影,“便是真有其事,也该是前朝旧闻了。”
顾暄将暖好的手炉推至她跟前,指节在案面敲出轻快的调子:“臣倒觉得,公主这欲言又止的模样,倒像是藏了桩惊天秘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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