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沉入冥河时,戴瑶的星图在颈后发烫。
她与许殇沿着黄泉逆流而行,脚下的青石板被鬼火映得幽蓝,锁链在许殇指尖轻颤,像在丈量某种期待。
"到了。"许殇突然驻足。
戴瑶抬眼,见前方竹影婆娑,一座青竹搭就的小楼隐在芦苇荡后,窗纸透出暖黄的光。
楼前立着位白发老者,粗布短褐洗得发白,正弯腰拾捡落在石阶上的芦花——阿翁。
"戴小姐,许战神。"阿翁直起腰,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,声音像老茶盏碰出的轻响,"阿贤今早托冥蝶传了信。"他侧过身,竹帘"刷"地扬起,"进来坐。"
竹楼里飘着艾草香,土陶炉上煮着茶汤。
戴瑶将冰晶与星图的秘密和盘托出时,阿翁始终垂眸拨弄茶筅,直到她说完最后一句"我们需要更多人信",才抬眼露出些赞许:"三百年前我替老战神誊抄过轮回碑底本,你们说的,和碑上记的分毫不差。"他指节叩了叩桌面,"只是如今的地府,信眼睛的多,信旧纸的少。"
"您有办法?"戴瑶身子微倾。
阿翁将茶盏推到她面前:"要破谣言,得让谣言的根烂在泥里。"他望向窗外渐浓的暮色,"明早去忘川广场吧,那里聚着最多被谣言搅得睡不着的老鬼——阿花就在其中。"
戴瑶与许殇对视一眼。
许殇的锁链缠上她手背,传来细微的热意——是同意。
第二日卯时,忘川广场的青石板还凝着晨露。
戴瑶站在广场中央的三生石旁,看着三三两两的鬼民围过来。
他们的衣角沾着冥河的水痕,眼底浮着隔夜的焦虑,像一群被惊飞后又落回枝头的鸦。
"戴小姐!"人群里传来怯生生的唤声。
戴瑶循声望去,见个穿月白裙的年轻女鬼挤到前排。
她发间别着朵褪色的石榴花,指尖攥着裙角,指节泛白——是阿花。"我...我阿娘说,冰晶是冥渊用来吞了我们的引子。"她声音发颤,"要是...要是弄错了..."
"不会弄错。"戴瑶取出探测器,金属外壳在晨光里泛起银芒。
她按下开关,淡蓝色的全息投影腾地升起——正是昨日轮回碑显影的字迹,"许殇"二字鎏金,"护地府三百年"的小字在风中浮动。
"这是用您阿娘的魂火都烧不化的证据。"戴瑶转向阿花,"您看,碑上还记着您曾祖父的名字——他当年跟着许战神守过鬼门关。"投影突然跳转,浮现出泛黄的古籍页,"这是阿翁给的底本,和轮回碑的刻痕分毫不差。"
阿花的眼睛慢慢睁大。
她伸出指尖,轻轻碰了碰投影里的名字,那页古籍竟泛起涟漪:"阿爹说曾祖父的佩刀刻着'守关'...原来真的记在这里。"她声音发哽,"我...我信了。"
围观的鬼民们渐渐围拢过来。
有老鬼卒踮脚去够投影里的字迹,有小女鬼扯着阿花的衣袖问"那冰晶真不是坏东西?",连方才还绷着脸的鬼将都凑近些,喉结动了动没说话。
戴瑶余光瞥见许殇站在三生石后,锁链垂在身侧,却没像往常那样绷紧。
他望着人群的眼睛里浮着层薄雾,像是看见什么隔了三百年的旧景。
"戴小姐!"
"再给我们看看那碑!"
"许战神,您说句话啊!"
喧哗声里,戴瑶的探测器突然震动。
她低头,见探测灯在人群后方急速闪烁——那里有团极淡的黑雾,像被风吹散的灰烬,转瞬即逝。
她抬头,正撞进许殇沉下来的目光。
他锁链骤然绷直,却在即将窜出去时被戴瑶按住手腕。
她冲他微微摇头,又转向人群扬起笑:"大家要是信我,明晚来轮回碑前,我带你们看冰晶和星图的共鸣。"
人群爆发出欢呼。
阿花抹着眼泪挤到最前面,把那朵褪色的石榴花别在戴瑶发间:"戴小姐戴花真好看!"
戴瑶摸着发间的花,视线却越过人群,落在广场角落的老槐树上。
那里有个穿青布短打的身影,正背对着她往人群里塞什么——是张泛着黑气的符咒。
他动作极轻,像是怕惊飞了什么,却在转身时,与戴瑶的目光撞了个正着。
那是张陌生的脸。
可戴瑶认得他腰间晃动的铜铃——和前日在冥渊暗市见过的,贩卖"冰晶是祭器"谣言的人,系着同款红绳。
戴瑶的指尖在发间石榴花上顿住。
那抹褪色的红突然刺得她眼眶发紧——前日在冥渊暗市,她为追踪"冰晶祭器"的谣言源头,曾见过三个系红绳铜铃的贩子。
为首的那个被她用探测器砸中手腕时,铜铃撞出的脆响,此刻正顺着记忆爬进耳膜。
"许殇。"她低唤一声,声线轻得像飘在晨雾里的蛛丝。
许殇的锁链在掌心翻了个花,金属摩擦声比她的话音更先落进人群。
他本站在三生石后阴影里,此刻已半步跨出,玄色衣摆带起的风掀开了老槐树的枝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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